一個肝昏迷患者的真實故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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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前,華山醫院裏傳出一個令人動容的真實故事。在超市工作的上海婦女傅佩娣兩年前與丈夫離了婚。可當她最近得知前夫因肝昏迷沒錢治療、瀕臨死亡的時候,她竟義無返顧地賣掉了自己和女兒居住的唯一的房子,籌錢爲前夫做手術,更讓人想不到的是,手術前傅佩娣要求與前夫復婚。
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傅佩娣,這些天,她一回家就忙着收拾衣物、打包裝箱。再過幾天,她和女兒就要搬出這住了十年的家。因爲房子剛賣了,這好不容易籌得的20萬元在傅佩娣眼裏是救命錢,她要救的是趙傑,傅佩娣的前夫。
1991年,25歲的傅佩娣與比她小6歲的趙傑相識、相愛,3年後,他們決定結婚。然而由於兩人的年齡差距,再加上趙傑家境貧寒,所以,他們的結合遭到了雙方父母的強烈反對。儘管如此,傅佩娣還是義無返顧接受了趙傑的求婚。
傅佩娣:“我根本就沒想到金錢會怎麼樣怎麼樣,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最主要的是感情,因爲我們兩個人都年輕,光靠我們兩個人打工足夠能撐起這個家,所以就想嫁給他。”
沒有婚禮,也沒有祝福,小兩口領完結婚證,就搬進了趙傑在父母家天井裏搭出的這間簡陋棚子裏。第二年,傅佩娣生下了女兒,但孩子卻患有先天性心臟病。
趙傑開出租車,傅佩娣在超市當營業員,夫妻倆收入微薄,爲了給孩子治病,一家人很快就耗盡了積蓄。也許是生活的壓力讓趙傑選擇逃避,他開始早出晚歸、靠抽菸喝酒來派遣苦悶,這讓妻子傅佩娣無法忍受。
傅佩娣:“他喜歡跟那些朋友一起玩,有點不是很顧家裏,人家都說他是一個很好的朋友,但是就是不是一個很好的丈夫。”
1996年,傅佩娣的父母在浦東分到了一套新房,見女兒女婿一家生活艱難,二老就把這套新居給了他們。搬到新家後,傅佩娣一直勸丈夫能戒菸戒酒,兩人爲此經常拌嘴。終於,兩年前的一天,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後,傅佩娣提出了離婚。
傅佩娣:“並不是說我們倆感情有什麼問題,就是一種氣憤,他整天也不顧家,我要爲家裏做這個做那個。”
離婚後,趙傑搬了出去一個人借房子住,而傅佩娣則帶着女兒過着清苦的生活。這種平靜到今年9月被打破了。
傅佩娣:“突然之間我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,醫院就來個電話說他昏迷了。”
傅佩娣急急忙忙趕到醫院,她簡直不敢相信,眼前這個又黃又瘦的漢子,竟然就是趙傑。
傅佩娣:“以前他兩百多斤,個子有一米八幾,很魁梧的那種感覺,這次我看見他以後一下子就感覺很瘦,大概差不多隻有一百七十幾斤。”#p#副標題#e#
醫生告訴傅佩娣,趙傑的是重症肝炎,已處於肝昏迷狀態,死亡率在90%以上,必須馬上轉到大醫院治療。
傅佩娣:“當天送進去的時候,醫生就開了病危通知單,就說你還是帶你的親人來看看他,因爲他熬不了多久了。”
“你當時聽了這句話的感受是什麼?”
“我很傷心。”
眼看着趙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,傅佩娣馬上通知家人把女兒帶來。這天晚上,她在前夫的病牀前整整守了一夜。
“傅佩娣:第二天我家裏人就帶着我的女兒來看他,看完他後當時我家裏人就要把我拖回去,強行把我拖回去,他們都說我在發神經。因爲他們說如果你們是一對恩愛夫妻,那你這樣是應該的,但是現在你們在法律上是已經沒有關係了。我就不肯回去,我說有可能今天就是我跟他最後一面,你要拖我回去,你也應該讓我跟他告別一聲。”
“就留在那裏了?”
“但是沒有,他們把我拖回去了。回家路上他們就一直把我拖到我父母家裏,就讓人看着我。”
傅佩娣:“一個晚上我都沒有睡着,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又去了金山醫院。”
“瞞着家人?”
“對,我就偷偷溜出去了,當時在他旁邊待了幾天,我也不顧家裏人(反對),反正從那天以後我就再也沒跟家裏人聯繫。”
傅佩娣向單位請了假,每天從浦東乘3個小時車趕去金山的上海市公共衛生中心照料趙傑。沒想到,過了四天,一直徘徊在生死線上的趙傑終於醒了過來。
傅佩娣:“我們一家都很開心,以爲他會有轉機。後來經過幾個血液報告,醫生就說內科治療是不行的,他只能外科治療,就是肝移植。”
離婚後,趙傑的父母,爲了給趙傑看病,已經用完了僅有的兩萬元積蓄。而肝移植的手術費用高達30萬元。
趙傑父親:“我們兩個人工資才一千多塊錢(一個月),你說借30萬,就借少一點20萬,你說讓我們怎麼活?我們就算不吃不喝,一年也才一萬多塊錢。”
趙傑父母考慮再三,還是決定放棄治療。當傅佩娣獲悉兩位老人準備簽字放棄時,她失眠了。#p#副標題#e#
“傅佩娣:晚上都睡不着,眼睛閉起來都是和他以前的事情。其實我跟他以前是蠻好的,我們之間的生活都是比較開心的,不像人家說生活很平淡的,我們很有樂趣的。”
經過一夜的考慮,傅佩娣決定,一定要救趙傑。
“傅佩娣:我有個念頭冒出來,我想我還有一套房子,我想是不是能賣掉房子救他。他是一個人,一個生命,我們還是有感情的。”
第二天,傅佩娣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趙傑。
傅佩娣:“他是不願意的。他說我不能這樣做,因爲那樣你跟孩子就沒地方去了。再說還要欠很多錢,支付不了的。”
“怕拖累你?”
“對,他不肯。”
沒想到,傅佩娣要賣房的決定不僅趙傑不同意,連周圍同事都一致反對。
“傅佩娣同事:我們都覺得這個行爲是很傻的,因爲已經離婚了。”
傅佩娣同事:“不應該賣房子,因爲房子是她的根基。我們就勸她,爲了你的孩子,你也不能賣房子。”
傅佩娣:“有很多人就這樣勸我,腦子清醒一下,房子賣掉是救不了他的,但是我想先救了再說,走一步是一步。”
於是,傅佩娣緊急委託中介,低價拋售自己的住房,只要有人願意付現金,就同意成交,最後,這套35萬左右的房子只賣了20萬元,基本夠付肝移植手術所需的先期費用。
10月17號,他被轉到華山醫院移植科。然而,錢籌到了,但肝源又成了問題。趙傑的病情開始嚴重惡化,腎功能迅速衰竭。
醫生芮曉暉:“重症肝炎到了少尿這個地步,他的生命週期就很短了,一般來說不會超過兩三天。”#p#副標題#e#
時間就是生命。華山醫院移植科主任錢建民發動了所有的資源,在全國範圍內尋找肝源。功夫不負有心人,10月21號,錢教授終於在湖南找到了肝源,並決定10月24號就進行肝移植手術。
醫生錢建民:“爭取過來的。本來這個肝臟,是在兄弟省份另外一家醫院,病人而且已經準備好做手術了。但是我跟他們提出,我這個病人只有24小時到48小時生命了。”
趙傑有希望了。10月24號,危在旦夕的趙傑要上手術檯了。就在這個關鍵時刻,傅佩娣又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——她要跟趙傑復婚!
傅佩娣告訴記者,趙傑是知青子女,跟父母聚少離多,所以傅佩娣和女兒曾經是趙傑最依賴的親人。傅佩娣此刻提出復婚,是想給趙傑精神上的鼓勵。
傅佩娣:“我問他了,你愛我嗎?他點點頭。那我問他,我們復婚好嗎?因爲當時他的手術很說不清的,有可能就死亡的。我想他走的時候,家裏有人幫他辦後事。”
於是,10月24號上午,也就是趙傑動手術的當天,傅佩娣獨自一人來到了浦東新區民政局婚姻登記處,辦理了復婚手續。
民政局工作人員:“常規的話應該是男女雙方親自到我們這裏來,當時我就覺得挺奇怪的。她把他們的情況詳細地向我們介紹了一下,我們就覺得,在現在的社會裏,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,我們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爲之感動了。”
特事特辦!浦東民政局立刻派出兩名工作人員,趕赴華山醫院,爲趙傑和傅佩娣辦理了復婚手續。我們進他的病房,病房前已經在做(手術)準備工作,當時我們詢問了一下,醫生告訴我們,那時候肝源已經到了,當事人晚上就要進行手術了。”
看着鮮紅的結婚證書,趙傑微笑着被推進了手術室。由錢建民教授主刀的肝移植手術進行了10個小時。手術很成功,醫生說,趙傑撿回了一條命。
醫生芮曉暉:“整個過程非常及時,他轉過來這個決定是他家裏人做出來的,是他愛人做出來的,有了這個決定纔有我們後面的搶救。”
趙傑的父母曾經反對兒子的這樁婚姻,但是現在,兩位老人慶幸找了這樣好的兒媳婦。
趙傑母親:“我沒想到,從來也沒想到,做夢也沒想到,她會這樣子。”
趙傑父親:“把你治好,我就服侍你一輩子,這是我媳婦自己這樣(對我兒子)講的。所以我們都很感激她。”
動完手術已經有半個多月了,趙傑的身體恢復得很快。看着丈夫正在好轉的氣色,還有讀初中預備班的女兒帶來的好消息,傅佩娣很安慰,她覺得又有一個完整的家了。
與女兒電話:“前十名裏面的呀?哦,年級組前十名裏面的啊。哦,那很乖的。那今天媽媽不回來了好嗎?要簽字的話你跟老師說一聲,你就說媽媽沒回來好嗎?老師知道你的情況嗎?不知道的啊。那就這樣好嗎,你自己功課做好,飯早點吃好早點睡覺。”#p#副標題#e#
現在的傅佩娣其實還不能放下心來,這次手術他們還欠了醫院近10萬塊沒還上,而趙傑未來的抗排異費用每年也在五六萬元左右。
“有沒有想過這可能成爲你一輩子的包袱?”
傅佩娣:|“考慮得很清楚。我知道他如果能救回來,也是不能幹別的活的,不能賺錢養家的,但是我不想讓那段感情就這樣消逝掉。”
“是什麼樣的一種力量支撐你的?”
“我愛他。”
上週末,傅佩娣賣房復婚,拯救前夫生命的故事在新民晚報見報後,上海市慈善基金會委派專人送上了五千元慰問金。此外,趙傑和傅佩娣單位的領導,以及一些熱心市民,都親自趕到醫院,探望這對患難夫妻。
“趙傑單位領導:我覺得這個女人很了不起,關鍵的時候她很崇高,在感情上很真實。”
熱心市民:“我有三個感動,一個爲他(趙傑)有這樣一個妻子感動,一個我感謝華山醫院的醫生,他們高超的技術、高超的醫德,錢還沒到位的前提下,兩千多里路就把肝找來,我還感謝社會的市民們,感謝報社的報道,感謝你們電視臺,我深深向你們鞠個躬,謝謝謝謝你們。”
由於趙傑還處於重症監護,所以我們的記者沒有打擾他。但記者告訴我們,從趙傑與傅佩娣偶爾的眼神交流中,能夠看出這種相互支撐、患難與共使他們更堅強。
再過十天,傅佩娣賣掉的唯一住房就要有新房東搬進來了。傅佩娣說,她和女兒會自己找房子租,這還能克服。如今讓她最擔憂的倒是丈夫趙傑今後治病的錢不知上哪兒籌,因爲她已經沒有房子可賣了。
傅佩娣在作出復婚決定時,相信她一定也想到過現在這樣的困境,但是傅佩娣仍然義無反顧。她的理由很簡單,就是不想讓那段感情就這樣消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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