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里尋夢到川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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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久久凝望着眼前這幅60年前的黑白照片,照片已經出現了龜裂,橫七豎八。相片有些年頭了,彷彿一條靜靜的河流,不緊不慢地流淌,放下一片葉子,不經意間就流向了看不見的遠方。照片上是一個溫馨的小家,四口人。一對年輕的夫婦,各抱一個小孩。男人穿着單軍衣,上面綴着人民解放軍的胸牌;女人那粗粗的大辮子,垂在胸前。兩個小孩,一個稍微大些,一個尚在襁褓中。一家人面對着鏡頭,幸福地微笑。似乎是一個寧靜的午後,抑或是休息日的上午?總之,這是一段閒適的時光,在剛剛平定戰火硝煙的新中國成立之初的四川,很是難得。
時間的河流依着自己的節奏,不停地流淌,猛然回頭,已經60餘年了,照片上襁褓中的嬰兒已成爲退了休的老者,時光的雕刀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。在這個喧囂的季節,我逃離般地走出洛陽,踏上了前往四川的路程。這是一次“尋找”之旅,尋找我的出生地,尋找老照片上的拍攝地。列車上的夜晚,雖鏗鏘,卻也單調寂寞,好在有夜幕下跳躍着銀光的嘉陵江爲伴,有不時泛起的“尋找”思緒爲伴。
先是川西的雅安、川南的宜賓,這些都是我跟隨父母曾經短暫住過的地方。然而,川東的達州市(原達縣)纔是我最終尋找的地方,因爲,我的出生地在那裏,也曾在那裏度過了童年,是可以稱得上“家”的地方。未到達州,內心已騷動,但是表面依然平靜,平靜得像入定一般,以至於該下車攜帶行裝的時候,手裏還拿着手機——上面有打開許久的達州地圖。
經過詢問和反覆辨認,照片上的地點確認了就是達州市區內的一個小小的公園——人民公園,背景是黑色的瓦房。而今,背景大多成爲高樓大廈,過去的痕跡很難尋覓。從谷歌地圖上看,人民公園不大,一塊小小的綠地而已。小山頭也不高,充其量也就一二十米的高度。
在達州的柴市街,這裏原來是父親任職的武警大隊駐地,也是我們曾經的家。目睹這條繁華的商貿街,彷彿看到年輕的父親忙碌的身影。作爲家庭婦女的母親是否一邊縫製着手裏的碎花上衣,一邊引頸盼望着父親安全歸來?邊走邊尋,達州的街市就有了幾分熟悉的感覺。
其實,尋找到了具體地方又如何呢?原地沒有了舊時的建築可供緬懷,亦無幼時的夥伴把酒言歡,爲何總是對這個地方心懷“尋找”的夢想?
大概是人們經過了人生歷程的一個時期,原本童真的世界摻雜了過多的雜質,色彩雖然斑斕了,思想卻不再純淨。人們的尋找,心裏總是期望回到過去,搜尋一點可資記憶的東西,來填充被世俗的日子銷蝕掉的空洞空間吧。夢想依舊絢爛可期待,精神上的尋找依舊能夠使人尊重。尋找精神上的家園,大概是這次尋找背後的核心目標吧。行走,也就具有了一種積極的意義。
母親已經去了天國的另一邊,父親也是耄耋之年,此次行走與尋找,也算是了結了他們的一個心願。
細細觀看那幅照片,突然發現除了父親的軍裝外,母親穿了一件綴滿碎花的襯衣,兩個小孩——我的哥哥與我,也是同樣的綴滿碎花的外衣。在流行情侶裝、親子裝、家庭裝的今天,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,我們家那個時候已經很時尚了,儘管是在偏僻的川東。
在可能是原拍攝地點的地方,我也留下了一幅今天的影像,背後,則是一座高高聳起的烈士紀念碑,以紀念爲解放達縣而犧牲的革命志士。一陣陣歡聲笑語傳了過來,那是今天的孩子們在嬉戲。孩子們純真而無忌,也許有一天他們也會來到這裏進行他們的尋找,那該是多麼可待憧憬的一幅圖像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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